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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誰對誰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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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誰對誰錯

彭黯在前腳得到消息的時候,一直關註東昌軍事態變化的趙鼎明、張茂、王道成幾乎是同一時間一起得知。

歷山軍營,中軍大堂。

趙鼎明高坐主位,王道成在右首第一的位置上,端著發燙的茶碗垂眉不語,與趙鼎明一樣,都靜靜等候。

兩個人一樣的沈默,也有一樣的失措,趙鼎明也因為身份相同的孟尚義之死而物傷同類,更有一種玩脫了,將要硬著頭皮與巡撫、朝廷打白刃戰的驚慌。

他管不了什麽白蓮教陰謀或者運河,他只知道孟尚義之死,可能跟自家三房脫不了幹系。三房直接把做對的孟尚義給弄死,這是殺猴儆雞還是怎麽著……反正趙鼎明管不了,他只知道彭黯要掀桌子了。

沒多久,張茂網巾束發,一襲素紗對襟黑色貼身武服疾步入大堂,邊走還撫著袍袖衣角,直接落座左首第一位置:“老田呢?”

趙鼎明略感疲憊,聲音幹啞:“以差人去喚了,咱先議著。”

反正田啟業、劉文清兩個人每次重要會議點個頭、投個票就完事了,他們只有知情權,沒有決定權。

張茂點頭,看一眼王道成:“孟尚義讓白蓮逆匪害死,我山東折損一員重將。勢必軍中誹議而忿忿,民間卻會引為笑柄。有孟尚義前車之鑒,就連咱這幫人,今後也會為人所輕視。”

王道成面無表情:“張將軍,這裏沒外人,別說場面話。現在,我等要過彭黯這一關。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目前就咱這幫人最想弄死孟尚義。孟尚義死了,各處會懷疑誰?”

這下張茂詫異了,被王道成打斷表演,也沒尷尬,只是詫異:“難道這不是梅川手筆?”

王道成搖頭:“趙都司從始至終就無殺孟尚義的想法,趙都司想要的,都事前告知了各處。可各處無不另懷心思想著截胡,也說不準趙都司那邊心懷怒氣,故意做大了事情。”

不論王道成這話是不是故意在給各處添堵,可事關緊要,趙鼎明搖頭:“我家老三不會殺孟尚義,孟尚義終究是真武下邳一脈俗家大師兄。老三可以不給同僚面子,但一定會給長輩面子。”

不管是不是趙期昌做的,趙鼎明必須把趙期昌摘出去,起碼內部認定中,不能有趙期昌策劃弄死孟尚義這種說法。畢竟人嘴這種東西,往往莫名其妙的就把一些機密事傳出去了。只有騙過內部中下層,讓高層迷惑不敢確定,才能騙過外人!

張茂也點頭:“王副將這話說的過火了,梅川行事慎重,斷然不會臨時更易主張貿然行事。現在孟尚義死了,已經死了,這才是緊要。”

不管誰做的,都沒必要追究,張茂也懷疑是劉磐做的,可劉磐好端端的粵軍將領,只是路過山東,憑什麽冒那麽大的風險去殺孟尚義?

所以劉磐沒有動機去殺孟尚義,而趙期昌的為人也不會去殺,那到底誰殺的?可能是其他人殺的,將這盆汙水潑到登萊系身上;也有可能真是白蓮教幹的,可張茂沒得到東昌府這邊白蓮教要起事的消息,也很懷疑這個說法。

在視線內,沒有可靠的兇手嫌疑者,猜來猜去徒耗時間白白錯過這最關鍵的投機時間。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判斷形勢變化的種種可能,選擇一個安全系數高,又回報豐厚的選項進行投資。

張茂見趙、王二人不願言語,便繼續說:“姑且如此算,孟尚義死於白蓮逆匪;孟尚義死於意外。前者,意味著山東將要大亂,我等軍將生死富貴全靠本事說話。而,我不能肯定的是,白蓮逆匪動手的幾率有幾成。”

王道成下巴一揚:“山東三年械,部分州縣連旱四五年,入不敷出。今年登、萊、青三府,濟南府東沿海又遭暴雨,農產多受天災旱澇影響。眼前,局勢危機,的確是白蓮逆匪作亂的好時節。不過……還差一點火候。”

的確還差一點火候,起碼各縣還維持著基本的生產體系勉強能自給自足,連續天災下,百姓生活還有保障。不是那種做什麽都沒活路,餓殍遍野只能靠搶才能續命的悲慘世道。到了那種世道,人心思亂,已經不是白蓮教造反與否的問題了,他們不挑頭,有的是人挑頭。

王道成不認為白蓮教會在此時挑事,張茂直接問他:“王副將覺得白蓮逆匪有幾成可能?”

“三成吧,若是明年旱情持續,能漲到四成。”

張茂點頭,看向趙鼎明:“王副將認為白蓮逆匪動手的可能有四成,趙將軍如何看?”

趙鼎明略略詫異:“四成多一些,白蓮逆匪此次謀害孟將軍是一場意外。逆匪意在破壞漕運,若漕運截斷……我山東境內運河沿途漕運重鎮、百姓百萬口將陷入斷頓絕境。百姓衣食無依,必將為逆匪所蠱惑。”

張茂嚴肅點頭:“誠如趙將軍所言,本將也認為孟將軍之死與白蓮逆匪脫不了幹系。”

管他是誰做的,東昌府那邊扯出白蓮教,為了將趙期昌徹底洗白,只能把一切汙水潑給白蓮教。

三個人確定內部態度後,開始討論以白蓮教動手為背景,省內形勢的種種變動可能。

至於是不是白蓮教動手,真的不重要。不是他們做的,那就搞虛假消息,各種市井流言傳的飛起,只要讓百姓相信了白蓮教要搞大事情,醞釀下來總能讓各處相信、或懷疑是白蓮教幹的。

只要持續保證白蓮教的話題熱度,反正白蓮教也不會跳出來反駁,時間一長,不是他們幹的,所有人認定是他們幹的,眾口鑠金,也就變成白蓮教自己幹的了。

反正白蓮教這個組織內部松散的一塌糊塗,搞不好連白蓮教內其他地區的教眾,都會相信東昌府地區的聖教弟兄真準備幹一回大的。

甚至為了江湖、綠林上的名望,東昌府的白蓮教成員還會腆著臉大包大攬接盤,承認自己弄死了一地重將孟尚義……別稀奇,江湖人為了面子什麽事情都能硬著頭皮做出來。

張茂這幫人關心的是將趙期昌的嫌疑摘出去,趙期昌被洗白,那他們也就是幹凈的;至於孟尚義的真正死因、白蓮教要搞大動作、運河被截斷等等讓彭黯恐懼的事情,與他們登萊系何幹?

反正孟尚義死了,死了就死了,別把自己弄成殺人兇手成了。

白蓮教要搞大動作,他們真要搞誰又能阻止?反正沒法子阻止,兵來將擋。你們要搞就搞,大不了面對面拼刀子。說的難聽了,還巴不得你搞事情,弟兄們的榮華富貴全靠你們的人頭來換了。

至於漕運被截斷……山東最擔心這個的是巡撫,受影響最大的是兗州府、濟南府、東昌府這三個平日裏從運河受益極大的富裕地區士民。登萊一直是窮地方,占不到漕運的好處,截斷就截斷,又不影響登萊子弟、鄉人的吃喝生活。

所以,彭黯最擔心的事情,一直是登萊系最不在意的;登萊系、趙期昌最擔心的事情,也恰恰是對彭黯而言無關痛癢的事情。

正議著,趙鳳祥臉色陰著入中軍大堂拱手,分別對三人行禮:“將軍,左軍千總田啟業受孟尚守之邀,入城飲酒去了,並不在軍中。我已差人備下快馬,可隨時入城尋田啟業。”

趙鼎明不由啞然做笑,搖著頭真不知說什麽好了,看向張茂:“這是彭黯的意思,還是孟尚守的意思?”

張茂微微皺眉,也覺得好笑,想笑卻憋著有點肚子疼:“我來時見了孟尚守,觀其神色還不知情。”

孟尚義死了,對彭黯而言不只是斷了一臂那麽簡單。孟尚義一死意味著山東境內最讓登萊系忌憚的東昌軍將脫離彭黯的控制,也意味著彭黯手下嫡系軍隊在上層首腦彭黯,與下面中層軍官之間,被砍斷了核心聯系樞紐。

沒了孟尚義,彭黯就沒有東昌軍的支持,在省內軍事行動中,登萊系將獲得前所未有的主動權,而彭黯為了維持山東境內的平靖,只能更大範圍的容忍登萊系。

彭黯是老虎,孟尚義就是虎牙,沒了這顆虎牙的彭黯就是紙老虎。可孟尚義昨天被弄死,今天一大早孟尚守還不知情,就拉攏田啟業。偏偏田啟業因為各種原因,心動了,跟著孟尚守跑了。

孟尚守的小手段在親哥哥被人弄死的背景下顯得突兀,只是有一點可笑,笑其可悲卻又不值得笑;而田啟業呢,只要操作的好,登萊系就能再次瓜分山東軍界資源。可以說是在黎明前夕最黑暗的時間裏,田啟業這個濃眉大眼的家夥背叛了革命!

田啟業丟掉的東西,太多了,不只是一次瓜分軍界資源帶來的軍職提升。丟掉的是內部影響力和信譽,有這個小尾巴在,趙張二族可以名正言順的拒絕田啟業更進一步的要求。

五家聯盟至今,田家可以說是自己丟掉了股份!

這才是張茂、趙鼎明值得笑的地方,不是笑田啟業在黎明前夕走錯路,而是笑五家聯盟這個最初的盟約裏,有一個累贅自己作死倒下了。今後不需要給田家太多資源,無異於自家資源增多,這是豐收喜悅的笑!

少了田啟業這個名義上的股東,對其他股東而言就是增廣增厚了話語權。當然,少了中間小勢力,當五家聯盟最後變成趙張二族二元對立時,那距離分裂、相互傾軋吞並對方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田啟業的確在黎明前夕最黑暗的時刻背叛了,換言之,張、趙、王等家族,還在黎明前夕最黑暗的時刻裏摸爬滾打,能不能熬過這一關迎來黎明還是未知。

若集體熬死,到時候就是田啟業來吞並他們各家勢力了……主動、被動易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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